“清明時節(jié)雨紛紛，路上行人欲斷魂；借問酒家何處有，牧童遙指杏花村。”小時候，《清明》與我是一首古詩，是一首回家給長輩誦讀換得一顆糖果的一日所學(xué)。長大后，《清明》與我卻是親人離去不復(fù)在、淚沾床榻濕衣巾的悲傷。
小時候，家鄉(xiāng)的清明節(jié)不允許女孩去上墳。爺爺自小是寵我的，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，古板教條的爺爺每次都會妥協(xié)，帶我一同前往祖墳祭拜先祖，去的次數(shù)多了，爺爺便習(xí)慣了有我參加的清明祭拜。記得那時候的清明節(jié)，我少有悲傷，也不曾感知到長輩們難掩的悲傷情懷，有的只是一次次跟隨爺爺、叔叔、伯伯們一起踏青的歡愉。他們扛著柳枝，手提裝著清明雞蛋饃的食籠，還有給祖先們拓印的紙錢，一行人談話間向埋葬祖先的山頭走去。路間，叔叔會用柳條做“柳哨”分給我們兄弟姊妹玩耍，一路上我們一幫孩子都沉浸在“吹哨”比賽中，腳下崎嶇的山路也變得好走了許多。
到了山地之上，一座座墳塋展現(xiàn)眼前。長輩們先從輩分最高者的墳塋開始祭拜，他們一邊祭拜一邊向我們講述每一位先輩為了家族的建設(shè)與壯大所付出的艱辛。慢慢地長輩們的情緒開始激動，爺爺跪拜在自己雙親的墳塋前已經(jīng)雙目落淚，不斷向自己的父輩們講述著現(xiàn)在的好光景，惋惜他們離開的太早沒有享用到現(xiàn)在的白饃紅肉。那時年幼的我只是學(xué)著大人的樣子假模假式的祭拜，心里卻惦記著擺供饃里的雞蛋，并不理解埋在地下的人怎么能讓堅(jiān)強(qiáng)的爺爺傷心落淚。
2000年，最愛我的奶奶因病離開了，那一年的清明我初嘗難掩悲傷的苦楚。路過奶奶生前常坐的石條，我會想起奶奶看到我回家，滿面笑容趕緊起身急切地把我相迎；坐在奶奶最喜歡的棗紅色飯桌前我會想起奶奶給我做的細(xì)滑勁道的紅蘿卜絲臊子燃面；掀起門簾我仿佛聽到奶奶坐在炕頭那句“楠娃回來了，快，炕頭上坐”的呼喚。至此，每年的清明節(jié)我也如長輩們一樣，跪在奶奶的墳前不由自主地向她訴說日子的變化，訴說家里的大事小情，淚流滿面的跪拜在她的墳塋前說我有多么想她，悲切之情難以表述。
日子還在繼續(xù)，而我的親人卻沒有停止離開的步伐，父親離開了，爺爺離開了，每一次生死離別，都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冰涼到心底的顫栗。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，我體會到了骨肉分離的肝腸寸斷，我感受到了人生有來無還的無奈，讓我更加珍惜身邊的親人和朋友，讓我倍加看重人與人之間的緣分。
又是一年清明節(jié)，那首《清明》又在唇邊吟唱，讓人不由隨著吟唱融入詩人當(dāng)年的情懷，踏著細(xì)雨紛紛的羊腸小路，肩扛青青柳枝，手提裝著雞蛋饃的食籠和給親人們拓印的紙錢，聽著孩童的“柳哨”低吟，魂不守舍地向山地走去，心里滿是對親人的回憶和思念，往事歷歷在目不由淚眼婆娑凄凄前行……（設(shè)備管理中心 李曉楠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