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。眼前是一棵巨大的柳樹。夏季悶熱的風拂過我的臉,也將柳枝吹得搖曳。這柳枝又細又長,茂綠繁盛,從主干上一條一條向下散落開來。
樹蔭下端坐著一只貓,我比誰都清楚,它年歲不小了。
兒時的柳樹更大一些,落在地上的枝條比我整個人還要長上些許。我和奶奶就坐在地上,她為我搖著蒲扇,在這個炎熱的夏天為我?guī)砬鍥?。遠處一老人身著白背心和黑秋褲向我們來——是爺爺,爺爺懷里趴著一只貓。貓的花色很是雜亂,一塊一塊的,像是被東拼西湊起來的,并不好看。
爺爺說,雜物間的老鼠都快成災(zāi)了,整個克星來消一消。而之后的種種表明,他錯了。如果說貓抓老鼠是本能,只能說這只貓喪失了本能,它喜歡賴在奶奶的懷里,喜歡趴在地上曬太陽,老鼠卻是連個影子都沒見過。爺爺起初還打它,后來看奶奶喜歡,便也由著他們?nèi)チ恕?/span>
奶奶愛抱著貓對它說話——像它聽得懂人話似的。她說,她是“朝生暮死”地活著。每天晚上睡覺前強迫自己忘掉一切無益處、繁瑣的惱人事,留下那些美好的事情,就像是念著美好死去;第二日清晨醒來更是重獲新生。貓總會在奶奶講完后打打小呼嘈,我則是半個字都聽不懂。
奶奶走得很突然,只記得是個下午。院子里救護車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混在一起,嘈雜得很。雨滴接二連三地砸在地上,使其變得更加混亂。貓坐在門前,視線似是要將門穿透,一聲不吭。
再見到奶奶是一周后了,是葬禮。看著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棺材里,天空都變得灰暗了起來。
后來我搬家了,搬去了城里,一家人都將貓忘到了九霄云外。而當我看到這老貓,我便一下了然。它和多年前一樣,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,緊緊地望著遠方。
可是貓也變成了老貓。(物流中心 徐鑫源)